坐了半天左右的大巴从西哈努克港到了金边。我们所订的亚航的机票是从金边飞曼谷的。到了之后,我们参观了博物馆,中午餐是在一家环境优雅的法国餐厅吃的。要说饭菜质量嘛,吃惯了中餐的肯定觉得不好吃,吃惯了西餐的,好像也就我妹把她的一份全吃完了。
看完了浪漫的,再看残酷的,就像人生一样,有波峰一定有波谷。我们接着去了一个集中营,这个集中营不是异国政权对付柬埔寨人的,而是自己人整自己人。要说到他,就不能不提到一个人——波尔布特。柬埔寨共产党中央书记。他执政期间,进行了高压统治与大屠杀。4年时间,全国有三分之一左右的人(二百多万)被处死。而当时的柬埔寨只有500万人,从1975年暮春至1978年底,波尔布特执政仅三年又八个月,就使柬国人民“非正常死亡”了三分之一,据说,年轻的行刑者为革命节省子弹,干脆用锄头铲断囚徒的脑袋。在战争后期,波尔布特暴怒难已,经下令杀害铁杆战友宋成全家,灭门之后还要用卡车来回碾压尸体,观者为之发指。不旋踵,各营相继倒戈,并漫山遍野追缉波尔布特及其最后几个亲信喽罗,终于将其一网成擒。
红色高棉执政的三年八个月二十天中的每一天都是在杀人中度过的,其恐怖程度空前绝后。我参观的S—21杀戮场,就是在八十年代初被发掘的,挖出了近9000具尸体。听导游说,沟渠对面还有许多死人坑尚待挖掘,纪念塔实在堆不下那么多头骨。这些人死得极其恐怖,红色高棉为节省子弹,杀人多用棍棒重击或以斧头砍杀。向导顺手拿起几个头颅骨,指给我们看头盖骨上斧头砍出的裂痕,又指着有子弹眼的头骨说,“他们算幸运的,因为痛苦少一些”。最残忍的是幼儿妇女。对儿童,暴徒们倒拎着双脚,对着大树将其头部“砰”的一声死命砸过去,至今还能看到大树上嵌着的小孩牙齿。妇女则在死前遭强暴,然后被蒙上双眼,一丝不挂地遭重棍击毙。
我踩在万人坑旁的泥土上,无论怎么小心都无法绕过死人的衣服碎片、牙齿、和人骨,心里像被一团棉花堵着透不过气来。头上黑云盖顶,没多久雨点打落到脸上,顷刻间细珠化为瓢泼,向导快速领我们来到一个草棚下,继续着他的控诉。暴雨带来了一阵风,我本能地深吸一口气,突然,我闻到一种别样的气味,仔细琢磨,天啦,分明是腐烂的死尸气味!一座座万人坑里早已长出了肥沃的野草,但因为尸体太多,二十多年过去了,居然还隐隐散发着恶臭!
从杀戮场出来,久久挥不去心头的压抑,我仿佛听到成千上万的冤魂在炼狱般地嘶吼和哀嚎。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之下,暴徒们竟以千千万万同胞的生命为代价,去实现一两位暴君的所谓伟大理想。
导游接着领我们去S—21犯人集中营参观。这是当时由一所中学改造成的集中营,现在作为金边唯一的罪恶馆对外开放。这里关押的全是政治犯及其家属,包括躺在母亲怀里的婴儿,这座集中营先后处决过近两万人,进来的囚徒差不多全死在里面,生还者总共才七人。红色高棉搞政治清洗与文革如出一辙。除了整肃党内异己,普通百姓以越南、苏联间谍、美国特务等罪名遭疯狂屠杀,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悲惨的是,这些冤假错案如今连平反都失去意义了,大多数遇难者全家都被斩尽杀绝。
每一位囚犯死去前必须拍两张半身照片,供红色高棉存档。馆里陈列着无数的人头照,有的显然是死后补拍的。照片上的妇女,包括小女孩一律齐耳短发,个个脸上显出疲惫、哀戚、痛苦、恐惧、和绝望的表情。可以肯定,每一张照片的背后都有一段美丽的人生和一个惨绝人寰的故事。与这些曾经是活生生的人面对,站在他们饱经折磨告别人世的土地上,我的毛发根根竖起,我的心因痛苦而哭泣。在后来的几天里,闭上眼睛我就看到森森白骨,沉重的心情久久挥之不去。
对于这场革命,法国学者Francois Bizot曾亲身经历。当时他生活在柬埔寨,专门从事佛教研究和吴哥窟修复工作。1971年,他被红色高棉以美国间谍罪名逮捕,在俘虏集中营里渡过了一段九死一生的岁月。30年后,他打开封存的记忆,写了一本书《大门》。书中除了详细叙述他在集中营里的亲身经历,还对关押他的红色高棉头目康克由做了生动的勾画和研究。此书的可读性极强。这个杜克原是教师出身,加入柬共的特工部门后,亲手组建了柬埔寨的盖世太保。正是他把这座高中改造成代号为S—21的监狱,并亲自任指挥官。难以相象,这个曾经为人师表的书生竟是红色恐怖的始作俑者之一!
当然,波尔布特才是大屠杀的元凶。
出来之后,虽然是大中午,阳光明媚。但我们一行人久久说不出话,感到一种剌骨的寒冷。临走之时,看到街市上在卖花。以这些鲜花来祝福柬埔寨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