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文豪沈从文有一段极为精彩的感言:“进入大湘西,一切光景静美而略带忧伤,随意切割一段勾勒在纸上,就可成一段绝好的宋人画本,满眼的诗,一种纯粹的诗。”完完全全因为沈先生的这一段感言,我们结伴西行,沿着那条被土家族人扛得九曲十八弯的山路,去寻找张家界,去寻找心中的那一片光景。
横看成岭侧成峰。看山是得讲求视角的,而且尤其想要找到沈从文对湘西的那种文人式的感觉,想读出张家界的精、气、神,则更应当置身于不同的角度。因此到得张家界,地导陈彬(呼小陈 15974447800)首先带领我们去了黄石寨,因为那里只需平视,即可对张家界有一个直观的感受。
黄石寨是由群山托起的一块平地,是被砂岩峰林簇拥着的一个制高点,四周绝壁,下临深壑。当缆车穿过青云,把我们送抵黄石寨,真的一下子被那险峻秀美的岩峰所惊呆,用一个时髦语叫“震撼”。这些山几乎都以同样的高度排列着,犹如金戈铁马布列成阵,气宇萧森,而在云横之处,则又如列岛在浪间沉浮。放眼望去,所有山头都生长着绿树,俨如一个个戴着绿色邮帽的邮差,走向一条条通向世界的爱心邮路。如果再耐心一点观看,就又会发现,这些山体都极瘦削,且很执著,各自似乎在孤独地思考着什么,又似乎在固执地坚守着什么。一阵山风吹过,云霭雾岚绕于山间,一座座山瞬间又成了夸张的盆景、立体的国画,既具盘拙大朴之气势,又含古涧塞藤之儒雅。
有人说,张家界是混沌世纪留给自然的一个童话。没错,它的每一个视角,每一道景观,几乎都蕴含着一个古老的神话。跟着导游,我们走进深涧--一条被挟持于奇峰危崖之间的溪流--金鞭溪,作对山的仰视。其实在距溪口很远的地方,我们就已看到一座约八十层楼高的巨岩,高耸于群峰之间,闪耀着金子般的色彩,其外形酷似一条金鞭,于是这山峰及峰下潺流的小溪,便因此而得名。
沿金鞭溪一路前行,抬头仰视,但见两岸危峰对峙,险象环生,天空只那么窄窄的一线。近看那些赤裸的岩壁,其色彩驳杂而晦涩,那交织着深青、浅紫、赭褐等色块的岩石,布满纵横交错的节理线条,构成天然古朴的图纹。再侧身竖看干寻绝壁巨石,嶙峋嵯峨,生死相依,极像顽皮孩子搭成的积木,随时可能倾斜崩塌;有的则如一本本书,重重叠叠,高入云间,呈现出高古幽深的气象;也有的则似无数不规则的砖块,叠现出巍巍城堡,在阳光下闪耀着远古的金辉;再有的则如狂奔的巨兽,在山林间啸叫着,奔向远方;有的或如刺破青天的长剑,给人以剑气纵横,笑傲江湖的侠客的快感……同行的摄影爱好者当即举起相机,按动快门,“咔嚓”一声,把这座座青山一一揽人怀中。
导游小陈告诉我们,亿万年前,这里曾是一片汪洋,砂岩在海底被海潮冲蚀,松散的灰质岩渐渐剥落流失,唯坚强者留下巍峨之态,在地球的造山运动中,被隆起的地壳托举抬起,海水退去,便显露出这峥嵘轮廓。因此穿行于如此壮丽如此奇妙的砂岩峰林,隐约间似乎听到了那种排山倒海的狂潮的呼啸,那种掀天卷地的惊雷的震响,仿佛间又似乎看到天空断裂,大地隆起,雷雨交加之后,雨过天晴,海潮退去,红白蓝黄集合而成的亚丹地貌呈现出极致的雄伟和壮丽。
于是我们感到自己开始变成一条鱼,变成一条对这里的一切都很在乎的游鱼在峡谷间穿行,并随着导游丰富的想像力,走进许许多多神异故事,诸如猴子观海、仙人采药、金龟衔日等等。听得神魂颠倒,如痴如醉,激情来了,长啸一声,使得山鸣谷应。
走出金鞭溪,我们再次登山,登上天子山作俯视群山的体验,体验“尝当凌绝顶”的境界。
天子山是张家界的另一个制高点,景观台就设置在凌空伸出的巨岩上。登上高台,茫然四顾,顿觉心惊目眩,以至感到脚下的岩石都在轻轻晃动,于是死命地抓住铁杆围栏,手心简直捏出汗来。战战兢兢地探出头向下望去,深谷里一座座岩峰正笔直地向上,当目光顺着岩壁滑向深垂干寻的谷底,便胆颤地闭上眼睛,且感觉到有冷飕飕的风钻进裤脚。
待得惊魂稍定,再次俯瞰,不由发出由衷的感叹:好险、好美的张家界呀!于是又多了一份奇想,奇想这眼前的一切,多么像八卦阵、兵马俑呢?这一列列威然方阵,是在等待一场战争吗?可时间早已钝化了它们的兵甲,雨雪与风霜亦已消磨了它们的锐气,它们所拥有的只剩下千年一梦。而梦又神奇地化作一种被现代人称之为艺术的形态而被借用,据说许多惊险故事片、剿匪片都曾在此拍摄,并作为故事的原生地而大做文章。于是有人开始变换说法,说这里的山天生一种反骨,全不顾传统,随心所欲,一如乱斧劈出,乱刀砍出,乱锤敲出,所以奥秘诡谲,迷幻神奇,故而这里既出拖几条枪上山扎寨就当大王的匪首,也出将军,出大帅,出凭一个符咒就上刀梯下火海的梯玛老司。
不过无论从哪一个角度看张家界,总让人觉得这儿的山确实有点不合常情。它既不同于黄山的峻,峨嵋山的幽,也不同于泰山的峭和武夷山的奇,但它又兼及这些名山的丰姿,所以它傲立于世,令众山折服,也因此而吸引了天下好游者惊羡的目光,你看那些来自天南海北的旅人,无不背着大包小包,扛着相机,操着各种语言,抒展着各种情态,在此制造“火爆”。
张家界看山,小游二日,虽只是走马观景,却印象尤深,闲暇之时每每独处,对着那些留影静下心来回味,便又是满眼的烟云,满脑子的山影,满袖子的花香,心中满是惊世骇俗的美。
十多年前,在一小书店里偶翻沈从文《边城》一书,产生了到凤凰看看的强烈冲动。直至十多天前才确定行程,因而频频到网上搜索资料。功课做足了,自然取得良好效果。
我们选乘早上八点三十分张家界至凤凰的汽车,中午十二点多到凤凰汽车站,我们下车打的去古城虹桥,茫然地四处张望,只见四面青山环抱,并未见着江。
我们到了虹桥,走进古城内先找了客栈住宿,放下行李,一路沿街顺着指示牌走到沱江,眼前是镜面般的一弯江水,水清见底,水草飘飘,似湖非湖,这就是凤凰的母亲河——沱江。江中渔船、游船交织着,头戴斗笠或引亢高歌或专注撒网的渔民与身穿桔红救生衣或安静赏景或嬉闹斗乐的游人相映成趣。水面不时飘来苗家阿妹银铃般的歌声。江那边错落有致地伫立着一排排小巧的颇具土家族特色的吊脚楼,红褐色、小青瓦、飞檐翘角 ,家家屋檐下、阳台边挂上几串大小不等的红灯笼,尉然成景。好一幅画中景,景中画,这就是我梦寐已久的凤凰!!!我轻轻地闭上眼睛,让狂热的心平静一会,让眼前的美景在脑里再曝光一次。
不远处,有一巨大水车立于江边,对水车的感性认识始于《边城》中那段水车带动石碾的文字描述。这水车并不转动,也许仅仅为了向游人呈现凤凰居民曾用水车取水、碾米的历史吧。
旁边那尊青铜雕像,颇具动感。一位并不强壮的男性,在狂奔中除去外衣,奋身跃入江中。趋前看,得知这是为纪念在此营救3个落水小孩而牺牲的王湘冀烈士的塑像,塑像造型优美,引人注目,但英雄生前并不完美:他牺牲的前一年,因犯错误而被凤凰二中开除。他这义无反顾的一跃,不仅拯救了几个幼小的生命,也向世人昭示:人性良知并不因曾经的迷茫而泯灭。
我们行走在沱江北岸,溯江而上,江边只有一条叫老营哨的街道,不,应该称作小巷吧。小小的青石板路面不太平整,不时出现几级或上或下的台阶,小巷两旁是密集的房子,不少房前挂着“内有客房”“有江边房”等字样的牌子,小巷中有不少拉客的女性。一个多小时后碰着一同乘中巴而来的那群游客,还漫无目标地游逛着找住宿地,到处看房—侃价—再看房—再侃价。而他们的计划是第二天一早到张家界去。帅哥美女们啊,提早住好客栈,多留点时间赏景,这时间的价值远远高于你侃下来的房价哟。
古城房子一楼多为小商铺或设成酒吧,恰逢中午时分,酒吧几乎关门闭户,有一家酒吧门前挂满了用绳子串起来的玻璃啤酒瓶,密匝布满墙面,形成独特而有趣的“啤酒墙”,这是最简捷有效的广告商标了吧,远远见着就知道这是酒吧。经营食品、饰品、服装等物的商铺则门户大开,顾客颇多,窄小的深巷里,行人往往只能侧身而过。
小巷尽头,是蜿蜒盘旋的几十级小石阶,柳暗花明,豁然又到江边。路面高出水面约20cm,感觉人在水中走,这里的路面是用红砂岩铺就,比较新而且平整,十米外就是我们在网上订好的水木酒吧,与其左右客栈相比,更具古色古香,更具吊脚楼的特色,稍嫌旧而简陋的客房并未影响我们游玩的心情,步出酒吧大门,说是大门,其实只有普通房间门大小,在“寸土尺金”的沱江边最佳景区上,是否取“门小敛财”之意,只有吧主木子才知道了,呵呵。大门外三四步就踏上跳岩石礅。
跳岩分为南北二个,上游的为北跳岩,一般就称作跳岩,即是我们现在站着的地方,它始建于明嘉靖35年(1556年),很长时间内,这是沱江南北两岸唯一的通道。石礅大小约为40X50cm,每个石礅间隔约40cm,笔直排列成二行,上面一行比下面一行高出约20cm。或许是为了行走时视觉上的舒适或许是为了更容易避让对面的行人。在跳岩上游十多米处有一座横架江上长约100米的小木桥,桥有十五个桥墩,每个桥礅皆为二个并排的石礅组成,上架整棵树木并起来的板材,板材宽约50cm,可看出修茸不久。让我好生奇怪的是二个石礅并排着,未加任何绳索捆绑,每天人来人往,跨踏挤压,水流冲刷,却未使其倒下或歪裂。如今沱江两岸,仅这里就有三条通道了,往来相当便利。
游人第一次行走这几条通道,往往高声尖叫,身子颤抖,不敢挪动半步。也有一群群的游客(七八个,十多个不等)耍杂技般手拉手、高抬腿、尽可能地咧开嘴、绽放笑肌,立于跳岩中间,让小木桥上的同伴或专业摄影师给留个影,因而往往造成人流堵塞,路不通了,因而又引来一片指责声,呼朋唤友的兴奋声、穿苗服照像的吆喝声、因害怕而叫喊的惊恐声,因石礅收窄而发出的哗哗流水声,交杂一起,热闹非凡。
当我一步一跳地踏上跳岩石礅,兴奋之情无以言表,只想用数倍的时间慢慢地欣赏,细细地品味古城,用脚丈量古城的每条大街小巷,用心感受古城浓厚的人文气息,领略古城的神采风韵,用脑思索古城的沧桑变迁。
适逢周六,游人如鲫,想选个好角度照像,得有耐心等待。跳岩的南边即为北门码头,是沱江边上最热闹繁华的地段,出租苗服的、专业照快像的、用心赏景的大都往这里涌。
当我在北门码头赏景时,一群群身穿绚丽苗服,头戴重重银饰的女性从南华门方向往这边走来,一个个身姿曼妙、面容娇好,大部分是烂漫如花的少女,也有成熟稳重、周身散发着女性韵味的少妇,她们全身缀满精美银饰,袅袅娜娜、款款而来、飘然而过,似仙女下凡,可望不可即,我看得目瞪口呆。当最后一拨人在我眼前飘过里,我终于醒悟过来,举起像机,可惜只照了个背影。仅仅是背影也充分显露了苗家阿妹美丽、大方、娇好、自信的身姿。
后来打听,得知当天是“凤凰古城特种邮票首发式暨凤凰苗族银饰文化节大赛”的日子,来自全国各省市的数百支苗族技艺队、苗服参演队及银饰现场加工参演队云集古城。刚刚看到的是二十多支服饰展演队中的部分演员,有幸见识了盛大隆重的苗家女性装扮。据说这种穿戴至少要花二三个小时,银饰可重达三四千克,简直如载枷锁,不过嘛,胜出的话,众人眼光聚集在自己身上,这重量也就举重若轻了,呵呵。
彼时天色已晚,夜色来临,逶迤的沱江两岸霓虹闪烁,吊脚楼上歌舞升平,古城在灯光下显得妖艳而妩媚,犹如一位惊艳的女子。迷离的酒吧和散落在河边古老木屋里,充满了期待和欲望。都说去凤凰一定要去泡吧的,可是我在城里的青石路上不知道转悠过多少圈了,仍然没有走进酒吧的冲动。喧嚣相对应的是在沱江里静静飘过的美丽的河灯,这些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的河灯是游客们从小商贩手中买来的,灯里有小蜡烛,点燃放入河中,再看着它们在无波的河水中静悄悄的顺流飘着,渐行渐远……放了3次的许愿灯,许下了几十个愿望,几乎都是帮身边的好友们许下的。
每一盏河灯都承载着一个美好的愿望,它是安宁祥和的象征,将美好的祝福带给所到之处的每一个人。
夜深了,回客栈休息, 睡到自然醒,下楼和客栈老板娘打招呼,悠哉悠哉的走在小城的石板路上,反反复复,一天走数趟而不腻。临近中午就收拾行李,再见了凤凰!去车站坐车去吉首,火车票早已买好,返程家中,这让我想起沈老先生的话:“这个人也许永远不回来,也许明天回来!”